親愛的澳門,我一直掙扎於司空見慣的普遍看法和偏見。我想從英國的國民性格、均勻度和可預測性中發現統一,但這想法卻與我慣常的直覺不和。直覺告訴我,如此的歸納概括並不存在;它也提醒我,要把每個個體描述得和他們身邊的人無所區分,對他們該是多麼冒犯啊。
說起這個,我記得曾有人告訴我,「掙扎」從來不是個積極正面的詞;我們應該儘量不使用這種形容,即便是到了應該令他人知曉我們並非滿意掌控着自己所選每一步的時候。
那麼,這樣的忠告是否反映出英國人想要展現一種外表自信的性格?當不少英國人建議我不要將自己的狀態描述為「掙扎」,是否說明這是英國的本土特質?我又是否應當明智地提出看法說,這個國度的人們不但普遍機智有魅力,且同樣大多喜歡自嘲?
對當前英國關於削減移民及脫離歐盟的熱議又該怎樣看待?我是否應該從每家通俗報刊的頭條中都看到一個英國公民不屑一顧地對待任何對他或她而言不相干的人和事,看到他們對此點頭並最終投票脫離出去?
在當局只為討好選民而允許自己的政治話語針對移民並將其描述為利益尋求者的時候,我是否也應當感到受到冒犯呢?畢竟,我在這國家也算是種移民。
或者,我是否應該意識到:與此言論相反,英國有着一長串的國際參與;而我也能在倫敦的捷運上聽到三四種或更多的習語表達、看到五大洲人們的不同特徵?難道我聽不見有一比特英國同事對所有這些反移民言論表示出的激憤嗎?
被哄騙去人云亦云普遍的社會情緒是常有的事,正如我們亦慣於責備人們陷入這種偏見。沒人希望被發現自己是基於他人的國籍、文化或僅僅外表對其作出一概的假設,儘管我們或許也需要對這些因素有所瞭解以便與遇到的人打交道。
我還記得十多年前初到澳門時,自己也陷入同樣的窘境。如果我事先被告知應對此地有何期待,我會無法忍受自己的觀念將對即將發現的事物作出先入為主的判斷。但我若對此地一無所知,便無法作出導航。
我害怕有天想說「好吧,中國人……你,看,葡萄牙人……可不是嘛,土生葡人……」等等等等,並不斷掐自己以免說出這樣的話。但我不能丟下這些誤解和歸納。真的,沒有人能。它們是非常迷人又危險的想法,但一個人若沒這些想法則會迷失方向。
簽證表格和護照蓋章上應帶有一句「提防偏見,準備迷失」的警告。但有時,叫我們如何不擁戴魔鬼的主張,又叫我們如何抗拒自己身為那個魔鬼呢?
愛你的,
Maria
p.s. 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澳門。很快,我離開你就有一年了。我想讓你知道我有多麼地想念你——或許是以葡萄牙人那種對離開的每一處都會有的懷舊管道。身披一件長長的黑色披肩向大海茫然凝視時,我向你訴說這思念;朝着熙攘的新馬路務實地聳聳肩,我對你訴說這思念。我在我們的慣常之處中對你訴說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