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War Horse, 1982)是英國作家Michael Morpurgo 的代表作,因以青少年為目標讀者,所以英文淺顯易懂,而且誠摯感人。我看過史蒂芬史匹堡的電影版,後來才知道原來早有英倫劇團開發了劇場版,尤其是將“馬”用偶的方式搬上舞台,創意爆燈,效果出色,早前劇作巡演至香港,有緣一睹,可謂心滿意足。
從小說到電影再到舞台劇,細看同一個故事跨越不同藝術媒介時的處理方法,簡直是一次教科書級的學習良機。比如Albert訓練Joey耕田的一幕,小說中用了非常平淡的筆法,電影版則選為重點(成功建立Albert和Joey的人馬感情。而用了突然天降大雨的橋段,鋪墊泥土因雨變軟易開墾的邏輯,令劇情大逆轉順理成章,感人至深,也對其後Albert千里捨命尋馬之舉作出堅實的感情鋪墊)。舞台劇上難以呈現如此複雜的劇情。所以編導將之簡化成Albert與兄弟阿瑟打賭Joey能否將犁拉到終點的水桶。雖然情節簡單,但在操控偶師的傳神演繹下,加上層次豐富、旋律優美的群唱和音,營造出的舞台效果相當感人。還有如Albert父親想槍殺Joey的場景、Albert和Joey最終相認的場景……一邊看,一邊在腦海中互相觀照小說、電影和舞台劇,令人感悟良多。
書寫歷史,是一項既輕鬆、又困難的任務。說輕鬆,其實依據真實歷史事件,故事的大致脈絡走向已瞭然於胸,編劇可以非常省事。但困難之處也在於,以歷史為題材的創作,在史料、記錄、報導,以及依據同一歷史事件為題材的各種藝術創作之外,如何能不落俗套,尋找角度切入,聚焦探討主題,從老故事中找出新意義,其實一點也不容易。《戰馬》大獲成功,當然不僅是作品中的反戰意念。更重要的,是作品別具新意地選取了一匹戰馬的視角,從一個小男孩為實踐對心愛小馬的承諾出發,穿越英、德、法等各方陣營,從軍官到軍醫到士兵到農夫,從勝利者到失敗者,從戰鬥英雄到戰場逃兵,將人性中善的一面超越惡的一面,尋找絕望中的希望、紛爭下的和平。故來到最後一幕的德軍和英軍士兵放下武器跳出戰壕,聯手拯救Joey,不但笑中帶淚,更促我們深刻反思。
回望百年前的當下──以1914年6月28日斐迪南大公夫婦被塞爾維亞青年普林西普(Gavrilo Princip)射殺為起點,而若再將一戰之後懸而未決的國際矛盾而導致的二戰也算上,這段廝殺歲月中喪失的人命、財產以及對人類文明的衝擊,大概要算是人類近代最漫長的一段苦難史了。如此浩瀚的歷史軸卷,雖然處處充滿人間悲劇,但一代又一代不懈的藝術創作者們,還是留下了各種動人故事和寶貴領悟,希望後來者能從中汲取教訓、尋找希望。要知道,歷史距離我們並不遙遠,特別在當下日漸混亂失序的時代尤為寶貴,更當溯古撫今,以之為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