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BY ELOI SCARVA / 譯 DAISY WONG
在香港，一項前所未有的項目凸顯了不同移民族群對塑造這片前殖民地多元文化面貌起到的重要作用。最近，香港歷史博物館舉行了「香江葡跡—香港葡人故事」展覽，聚焦歐洲在亞洲殖民統治中這段鮮為人知的歷史，更是對文化交匯之地所結碩果的頌歌。葡人族群為香港帶來了葡萄牙環球大航海的印記，更助力這座小城躋身全球最具影響力的城市之列。這一常設展覽已成為香港近期文化活動中最受矚目的節目之一。
這個大型展覽回顧香港的葡人族群歷史，為研究國際都會發展中跨文化關係的韌性、適應力與重要性提供了珍貴案例。展覽於去年11月揭幕，是博物館的常設「香港多面體展覽系列」的首階段項目。展覽由香港康樂及文化事務署與香港歷史博物館合作策劃，橫跨閣樓共10間展廳，展出由香港葡裔族群捐贈的多件文物，輔以大型裝置及視聽等新科技。
展品包括大量歷史文獻、私人物件、相片、藝術品及口述紀錄，深入呈現葡裔族群在香港逾150年的歷史軌跡。自19世紀中期首批葡人自澳門抵港至今，葡人族群在經濟、社會、文化及體育等領域作出了諸多貢獻。現存文獻與口述歷史揭示了這段歷程，應當作為香港歷史的重要篇章被銘記與留存。
展覽引導觀眾循著香港葡人的路徑重溫歷史，尤其突出體現了他們強大的適應能力。首批抵港葡人主要來自澳門（當時的葡萄牙殖民地及廣州外港），展覽詳述了他們逐步融入香港社會的過程。一張1872年的嘉咸街一帶地圖顯示，當時該區約百戶住宅中，有18戶標註為葡人所有。
西洋會所（香港最古老的葡人社交俱樂部）前主席Francisco DaRoza於2016年接受《Zolima CityMag》雜誌訪問時指出，香港仍存許多葡人生活痕跡，但他強調，深度融入當地後，多數人已不自視為葡裔：「我們的先祖可上溯至里斯本附近鄉村的葡萄牙人，但我本人在港逾50年，家族在澳門更已落地生根300多年。」
自2019年中展覽開始籌備以來，Da Roza就是最熱心的支持者之一。展覽首度聚焦這個曾為香港最大的外裔族群（人數一度超越英裔），探討他們面臨的語言文化、生活與職業發展等挑戰，重現他們在異域開創新生活的歷史。
團結與互助是貫穿展覽的主題。這種拉丁文化特質，混雜印度、非洲與亞洲元素，經遠航抵達珠江三角洲後，發展成為土生葡人這個小型社區賴以存續的強大凝聚力。展覽詳述了土生葡人的日常生活、職業發展、社交會所與節日慶典，生動描繪其演變歷程。
展覽的另外一個重要篇章呈現葡萄牙人在香港經濟發展中所扮演的關鍵角色。精通多元語言與文化的能力，以及建立互信關係的稟賦，成為他們取得成功的決定性因素。
歷史文獻記載了眾多葡裔翹楚，彰顯香港葡人在商貿、金融與工業等領域的影響力。例如上文受訪的Da Roza就是香港知名的銀行家。
根源與發展：中間階層、商人、家園守護者
起初，香港葡人作為中國及英國之間的溝通橋樑嶄露頭角，填補了翻譯與行政事務的重要缺口。他們通曉英文、粵語與葡文，擔任翻譯員、會計員與政府文員，促進香港這個英屬殖民地的貿易運作。此中間階層需要嫻熟的語言及文化能力，為香港經濟發展注入動力。
與此同時，葡人亦積極創辦企業，如羅郎也（Noronha）及施維亞（Xavier）兩大家族曾主導香港印刷業長達百年；更涉足造船、銀行及塑膠玩具等領域。這些事業奠定了葡人企業家在推動香港經濟發展方面的地位。
二戰期間，眾多葡人加入香港義勇防衛軍；戰後亦繼續在不同的志願崗位維社會秩序。這種守家衛土的精神體現了葡人族群融入本地社會的決心。
文化、體育與傳承
葡萄牙的文化、傳統、語言及價值觀，在香港這個細小地區的葡人族群身份認同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西洋會所和西洋波會等俱樂部成為社交、消閒及傳承葡萄牙文化的重要空間，是香港葡裔族群的黏合劑及文化地標。
體育是增強凝聚力的另一重要因素，至今仍有舉足輕重的地位。1849年成立的域多利遊樂會是葡裔泳手的集中地，九龍的西洋波會則孕育不少本地運動健將。葡人沙理士及傳奇騎師告東尼等在香港體壇脫穎而出，促使葡裔祖群在以英國精英為主的社會中獲得認可。
儘管香港多年來經歷了社會和政治變遷，葡人族群仍活躍於各個領域。一些葡人選擇移民海外，尤其是1967年暴動之後，葡人族群規模有所縮減，但並沒有削弱其影響力。時至今日，葡裔族群繼續在香港社會各個領域擔當重要角色，包括經濟、文化、體育及政治。傑出人物包括被稱為Uncle Ray的樂壇教父 DJ Ray Cordeiro（中文名字郭利民）——他是全球持續主持電台節目最長久的DJ，節目於1970年開播，直至2021年他96歲高齡時才宣告停播。另一位葡裔名人是知名歌手Joe Junior，他的Voice of Love等浪漫民謠至今仍廣為傳唱。
在如迷宮一般的展廳中，「飛行」的文獻裝置與土生葡語講述的澳門食譜相互呼應，巨幅世界地圖投影勾勒出卡拉維爾帆船的越洋航跡。在此背景下，香港葡人的史詩徐徐展開，引發我們對多元文化及適應性的思考——這群受沿途殖民地文化薰陶的航海者，如何在世界另一邊的陌生之地落地生根，適應並融入當地，最終參與鑄就這座世界級都會。
香港的葡裔族群見證了多元文化如何令社會更豐富多彩，並促進不同族群之間的交流與理解。這場精心策劃的展覽不僅留存及弘揚了葡裔港人的遺產，更為建設更包容、更尊重傳統的社會提供了啟示。
香港歷史博物館閣樓展覽廳 > 香港尖沙咀漆咸道南100號
開放時間：星期一、三至五 : 上午10時至下午6時 > 星期六、日及公眾假期 : 上午10時至晚上7時 > 星期二（公眾假期除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