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悠悠,落在17位少年身上,他們坐在紅色的椅子上,面對面地凝望着、沉思着。豔亮的紅色抓住觀眾的目光,蘊釀着一輪歇斯底里,蠢蠢欲動。盛怒的男孩一時衝動挑釁旁邊的人,引起一場亂七八糟的打鬥。一場青春的騷動為《其實我們》一劇揭開序幕。
這是一班少年親身述說的生命故事,透過一段段與過去對話的刻骨銘心的獨白,了解青年人成長路上的孤單和反叛。他們是本地非牟利的戒毒機構澳門青年挑戰綜合培訓中心(「青年挑戰」) 的會員,曾因為一時懵懂走上一段難行的路。上月,他們勇於站出來,在「戲劇農莊」以話劇的方式為自己發聲。
《其實我們》於澳門城市藝穗節2013首演,反應甚佳,探討年青少年群體成長時的經歷與情緒上的掙扎。該劇由「青年挑戰」和風盒子社區藝術發展協會合辦,致力讓觀眾聆聽他們不為人知的心聲,使之予以理解、關懷及尊重,並深思小城目前的教育現狀。
音樂停了,燈光退了。沒有光明的空間裡,一把聲音冒出,從舞台的邊緣走向中央。臉龐是看不清的,只好豎耳傾聽。
他說:「我爸是吸毒者,常食白粉。我不喜歡他,甚至鄙視他。」可是,他的不快和陰霾沒隨成長而揮去。「我從沒想過長大後竟走上他的路,真諷刺!我想同細妹講,不要重蹈哥哥的覆轍,照顧好自己,俾心機讀書。」
燈光稍亮,他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傷感的小提琴聲,勾起生命中的無奈。劇中每位演員坦言如何克服成長時的脆弱,找回現在的自己。他們很努力去面對在離開「青年挑戰」後重過新生活時可能出現的煩惱。但這並不容易,畢竟他們沒有一張漂亮的「行為紙」,需要很大的勇氣重新開始和適應。
一段短片上映着:一個手無寸鐵的男孩,在網吧外遇人欺負。讀書不成的他,終日無所事事,只好靠濫藥,認識新朋友。這部短片叫人反思小城的轉變,富裕起來了但卻掏空了愛。活在當下,使人沉溺於紙醉金迷的生活,開心要靠吸毒來滿足。
閃爍燈光,搖滾舞台。一位年輕舞者戴着面具進場,他的姿體動作、舞蹈,猶如一個四肢和身體被無形的綫牽引着的木偶。他是一位街頭舞者,十多年來醉心舞蹈和表演,不管前路有多難,他相信總有一天夢想會飛翔。
「我自細就中意跳街舞,這個夢想,我以前不敢說出來,怕別人取笑。我不是想証明自己能做到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我愛舞台,因為我在這裡找到一份從來也沒有的一份安全感。」他說。
這位舞者坦言因為厭倦老師的教學方式,所以輟學。
「讀幼稚園時,我不肯瞓,老師罰我企,放一隻假蟑䙁在我手上,我很驚。從少到大,我都不喜歡讀書。而我又不覺得讀書一定要測驗和考試,點解要背熟書中每一句? 」他問道。
「青年挑戰」相信改變生活環境,有助矯正治療,故為他們安排培訓課程,讓他們接觸、學習不同的技能發揮所長,如文物修復、音響、燈光、錄影及會展工作。走出昔日圈子,是摒棄舊生活方式的重要一步。這場騷好讓他們做好準備,迎接未來的挑戰。劇中成員大都是首次演出。
另一幕轉場,另一個許諾。坐在身旁的母親,一邊看一邊靜靜的拭淚,盡量不讓人察覺她情緒的起伏。耳邊傳來了樂隊的聲音。
燈光轉暗,一位青年徘徊台上,憧述自己的童年往事,那時候三五成群踢波、流連網吧,是晚上不肯睡的事。他知道父母親在天國過得很好,也守護着他,但見不到父親最後一面,是令他終生抱撼的事。
「若有機會同爸爸道別,會講咩呢? 」他問。
接着,是另一位年青人的心聲,訴說缺乏愛的童年。
「即使做錯事,也不用打鬧和責罵,我不是扯線公仔。」生於破碎家庭的他,自幼在麻雀館長大。在學校,他學到了三件事:吸煙、打架和賭。
「小時候,每天都是真人騷,暴力、誘惑無日無之。這麼多年來,我只記得我媽的一句話:『今日再唔返轉頭,他日就橫屍街頭。』」他說。
燈光再次熄了。一片漆黑中,分享觀後的觸動。一位社工看到台上每一位的決心,毅然克服過去,投入新生活,也替他們高興。
「我睇了三場,第一次哭足全場,第二次哭了半場,第三場笑到累。」接着,她說:「你是自己生命中的主角,每一位在社會上都有各自的角色,找到引領生命的導演,就會天天精彩。」
「我們都遇過挫折,浪費了光陰在無謂的事上,今天踏出了大膽的一步,面對過去思考現在,爭氣呀,因為背後有不少人為大家打氣。」她說。
這份大同的愛讓台上的演員記在心內。
「人生很難得在這麼多人面前講自己的理想。」一位演員說:「現實生活中,你不知誰戴着面具,我只想用最真誠的一面待人。」
他說:「我想同年青人講,知錯能改,凡事都可返轉頭。這場騷是我們過去的一個見證,也是一個放在心中的承諾,以生命影響生命。」
最後,話劇以《不完美的禮物》一曲告終,告訴觀者,勿讓他人的目光而忘記真正的自己:
驀然回望 成長經多次風浪
孤單中失落徬徨 飄泊跌倒
難再另覓尋出路
奔波中憂患懊惱
人迷霧中走過 茫然地蹉跎
慨歎這生怎可重頭活過
糊塗事不勝數 年華漸虛耗
誰還愛我 像個寶
是你 教我爭氣 教我別再逃避
往事如煙 褪色前路 多麼美
求接受我 不完美
是你 教我爭氣 將不完美化做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