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 Daisy Wong
布朗畫廊香港空間呈獻美籍波多黎各藝術家艾諾克·佩雷斯 (Enoc Perez) 的個展「心隨意動」(Chances are You’ll Like it All Ways)。展出的系列油畫新作以百加得朗姆酒瓶、茅台白酒瓶及雞尾酒杯為題材，捕捉了它們在誘人的酒類廣告中所展現的魅力。作品喚出豐富的感官體驗，並蘊含多層次的個人和文化內涵，探討消費文化的虛幻承諾及其吸引力，同時也呈現藝術的純美與愉悅性。作品亦反映了藝術家的個人歷程，描繪關於誘惑、消費文化的主題，以及長達 15 年以上的戒酒經歷。在藝術家來港為展覽揭幕之際，《澳門特寫》對他進行了獨家專訪。
能否向我們介紹一下你的創作過程，以及你對布面素描及油彩的運用？這種技法在最終畫作中產生了什麼效果？
之所以發展出這種繪畫技巧，是因為當時作為年青藝術家，我覺得有必要在我剛剛搬到的城市背景下進行繪畫：紐約。我採用了對我很重要的一些畫家的繪畫方法，包括安迪沃荷、勞生柏、尚·米榭·巴斯奇亞、理查德·普林斯和克里斯托弗·伍爾等。正是他們的作品吸引我搬到紐約。他們的共同點是在繪畫過程中使用版畫技法。
我想出了一種將顏料轉移到畫布上的手工版畫製作法。這種方法類似於碳粉複寫本，首先創作彩色素描，然後以油畫棒在背面塗上油彩，再逐色轉移到畫布上，由此形成了細節豐富的轉印單版畫，成為繪畫本身，繼承了我所欣賞的那些藝術家的創作傳統。它產生了一個平面，讓我可以用那些紐約畫家的視覺語言來進行表達，似乎可以透過一種獨屬於紐約的繪畫方言來講述我的故事。
這個系列中的物品與你的戒酒經歷有關。是什麼讓你決定在職業生涯的這個階段關注戒酒主題？
我已經戒酒17年了。 2002年左右，剛開始創作這些畫作時，我選擇的都是與我個人密切相關的圖像。我視作品為自畫像，因為我當時沉溺於酒精之中，傷心欲絕，日日酩酊大醉。但還好，我找到了愛情，隨著大兒子的出生，我找到了戒酒的動力——於是，我戒酒了。
戒酒後，我再也不能畫畫了，因為這些畫面讓我想飲酒，也不再像我自己的寫照。但在50歲之後，我開始重新評估自己的作品，意識到這是我人生中最喜歡的一些作品。現在，我可以從理智的角度來看待它們，對酒精的渴望不再能夠控制我。這些畫作是靜物畫，很像莫蘭迪的作品，也是我仍然認為屬於我的普普圖像。現在的重點是讓它們變得更好。在習藝多年之後，作為藝術家最大的挑戰就是改進自己的作品。這些圖像代表著虛假的承諾——廣告中的男人英俊、富有，身邊總有美女相伴。對有些人來說，這是可能的，但對我來說，只導致了酗酒多年的痛苦經歷。但我仍然喜歡這些作品。也許這就是我。
這次展覽中展出了兩幅茅台酒瓶的畫作。能談談為什麼決定描繪這一中國名酒嗎？
確實有。將茅台酒瓶納入展覽的主要原因之一是為了促進跨文化對話。希望透過把這樣一個中國文化的知名符號帶入我的作品，以一種超越視覺欣賞的方式與當地觀眾建立聯繫——創造一種共同的理解。茅台酒在中國文化中源遠流長，就像朗姆酒在波多黎各文化中一樣。我想探索這些物品如何喚起類似的懷舊、身份認同甚至虛假承諾的感覺，無論你身處世界何處。
同時，我在審美意義上亦欣賞茅台酒瓶。瓶身設計大膽、辨識度高，無論是顏色、標籤還是形狀，都有自己的視覺語言，既傳統又現代。像這樣的日常物品能夠超越實際用途而進入藝術領域，成為標誌，當中蘊含著某種美感。這種二元性——既是文化符號又是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物品，令我著迷。
也許香港的某位觀展者可以像我看待作品中的朗姆酒瓶一樣看待茅台酒瓶——這些符號承載著重量、承諾和記憶，同時本身也很美。這些物品讓我們可以進行跨文化對話，透過共同的經歷心意相通。茅台酒瓶的美感和文化意義為這件作品提供了更豐富的層次，令它不僅是一個值得欣賞的物件，而是我和他們的世界之間的連接點。
可否和我們分享一下你的戒酒歷程，是什麼影響了你的選擇？
當然可以。我來自波多黎各，一個美麗的島嶼，最初是西班牙殖民地，現在是美國的一部分。飲朗姆酒幾乎是一項全民運動——我們飲得很多。我因為酗酒毀掉了友誼，經常出醜。但我並不介意。直到有一天，我給大兒子利奧換尿布時，因為喝得太醉，差點失手把他摔落地面。第二天，我給心理醫生打了電話。結果發現，酗酒其實是我自發應對嚴重強迫症的結果。一旦我得到了正確的治療，一切都變好了。
廣告和流行藝術長期以來關係密切，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你如何看待藝術經常被用於宣傳商業主義和消費主義，操縱人們的行為？
我認為廣告的存在完全是為了促進商業主義和消費主義——這就是它的目的。這是一種操縱形式，已經根深蒂固地融入了我們作為人的身份認同。它之所以有效，是因為圖像本身具有誘惑力，而這正是藝術發揮作用的地方。沒有比誘惑更能吸引注意力的方式了，而一旦你吸引了注意力，就擁有了話語權。這可以成為一種強大的力量，它是一種權力。廣告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就我個人而言，我已經對廣告麻木了，但當看到好的廣告時，我還是很欣賞。詩意可以產生於最意想不到之處。儘管如此，我更希望生活能夠更像王家衛的電影一樣——妙不可言。
你希望這次展覽能給觀者留下傳遞什麼資訊或留下什麼印象？
我希望人們意識到，我們的共同點比想像的要多得多。我的目標是用畫作吸引人們，讓他們體驗日常的奇妙。我希望他們看到平凡事物中的美麗，明白並非所有事情都是黑白分明的——有些事情處於灰色地帶，這就是生活。
你從未去過澳門，但畫過新葡京。能否展開講講？
我是在2017年畫的新葡京，因為我認為這座建築是一件傑作。也許對建築學者來說不是，但我認為非常美麗，對我來說，「More is more」，這也是這座建築美學的一部分。我沒有去過澳門，但我研究建築，看過很多書，多年來我一直關注著新葡京這座建築。它是亞洲的傑作，但又有很多拉斯維加斯的影子。這幅畫我用了大約兩個月的時間完成。新葡京有很多窗，這激起了我的強迫傾向，同時也是我在畫布上揮灑色彩的好機會。下次再來香港的話，我一定會順路親自去澳門看看。
尚．米榭．巴斯奇亞（Jean-Michel Basquiat）「加冕之旅」
日期：2024年9月26日至11月24日
地點：新濠天地主入口、西南門（戶外空間）、The Showroom | 24小時開放
多維體驗藝術空間Artelli | 週一至日 11:00 £ 2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