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6月,傳奇法多女歌手阿瑪麗亞·羅德里戈斯到訪澳門,參加當年的葡國日、賈梅士日暨葡僑日慶祝活動——這是當時的澳門總督文禮治任期內的最後一次慶祝活動。在眾多參與活動的葡國明星中,阿瑪麗亞無疑是頭號焦點人物。時任澳門文化局局長的馬若龍記得,已經古稀之年的阿瑪麗亞喜歡睡到很晚才起床。陪同她來到澳門的有秘書兼長期伴侶Estrela Carvas,以及她的朋友、畫家Maria de Lourdes Ribeiro。Ma出生於印度果亞邦,阿瑪麗亞在飛抵澳門前已在那裏演出。和他們一樣,許多葡萄牙文藝名人都在葡治的最後幾年來過澳門。「上世紀90年代,澳門的葡國日、賈梅士日暨葡僑日慶祝活是整個葡語世界最好的。大家都想做出讓澳門引以為傲的好表演,所以我們請來了諸多葡萄牙音樂文化界的風雲人物。」但在1990年夏天之前,儘管法多天后阿瑪麗亞名聲大噪,馬若龍卻並不是她的崇拜者之一。「我們這一代人……喜歡她,但僅此而已,她並沒有太打動我們的心。但當她來到澳門後,我就愛上了她。」馬若龍坦承。「是真的,我甚至向我妻子道歉。在那個星期,我為她而瘋狂。除了很迷人之外,她還非常聰慧。」
樸素卻魅力無限
1920年,阿瑪麗亞出生於里斯本一個人口密集街區的普通家庭。她對待生活和事業的態度始終隨性自由,這也引領她一步步擺脫貧窮,成為全球知名的法多歌手。2020年7月23日是阿瑪麗亞誕辰100週年紀念日。這一天,葡萄牙舉行了多個大型紀念活動,包括國家先賢祠的彌撒,以及Camané和Mário Laginha在法多博物館內的音樂會。馬若龍記得這位藝術家的謙遜。他說,阿瑪麗亞「儘管非常有名,但舉止並不像大明星,而是一個非常敏感、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馬若龍帶她在澳門四處參觀,品嘗澳門美食,並向她介紹了一些「葡萄牙名流通常不會去的地方」。他對阿瑪麗亞的熱情至今猶在,對她絲毫不吝讚美之詞。「她的笑容比中國的長城還要璀璨,那燦爛無比的笑容,讓我愛上了她。我為她寫了兩首詩,選了其中一首最好的,一首仿佛是天真少年寫就的愛情詩,拿給她看。她看完後,把紙對折了兩次,緊緊貼在胸前。我非常感動,差點哭了出來。然後她說了一些特別溫暖的話,大意是,『我知道你是個才華橫溢的建築師和畫家,但沒想到你在其他方面也這樣有才華。』我一定還留有這首詩的副本,但不知道放在哪裏了,我把原件給了她。」
為阿瑪麗亞駕車
澳門當然是以高規格接待「法多天后」,以及其他來訪的名人團隊。阿瑪麗亞在澳門的行程安排了滿滿當當的社交和藝術活動。馬若龍是帶領她四處散步的人,而菲律賓人Reynaldo Gutang則是駕車送她到各個地方的人。Reynaldo於1988年來到澳門。他溫情地回憶起了自己與這位著名法多歌手的相遇。「澳門政府為她租了一輛車,我是司機,她想找會說英語的人。我們的關係非常好,我帶她去購物,還去了好多地方。她沒有把我當司機,而是像自己的子女一樣看待。她很信任我,放心地把行李箱留給我看管,每天結束行程時總會給一些小費。」30年後,同樣是吉他手和音樂愛好者的Reynaldo仍然生活在澳門,他還記得阿瑪麗亞「唱歌很好聽」。「我很自豪能當她的司機。每次我跟一些葡萄牙人或土生葡人聊天,告訴他們我曾經是阿瑪麗亞·羅德里戈斯的司機時,他們都很佩服,因為她非常有名。」
與傳媒傾談
阿瑪麗亞收到了許多本地媒體的採訪要求。此前,她剛剛慶祝了歌唱生涯50週年,獲得了許多政府和機構的勳章和獎項。6月10日,阿瑪麗亞獲得了澳督文禮治頒發的澳門英勇獎章,並參加了前往賈梅士紀念碑的朝聖之旅,她後來承認,自己在那裏忍不住落淚。第二天,她在大學禮堂奉上了一場精彩的個人演唱會,現在可以在網絡上觀看。這場演出的影音由澳廣視的Luís Nestor Ribeiro執導。在前一天進行了短暫的綵排後,阿瑪麗亞在更衣室裡「非常開放、樸素地」接待了Ribeiro的團隊成員。「七十歲高齡的她長途跋涉到遠東,自然有一些疲憊。不過,她急切想知道舞台上的標記位置,最佳的鏡頭角度,並且以非常專業的態度和藝術表達方式主導了這些細節。」導演說。回憶起這場音樂會時,Ribeiro表示:「演唱會畫面中呈現的美妙化學反應展露出了這位藝術家的悲憫。她在舞台上完成了蛻變,成為了自身神話的化身,完美詮釋了經典作品,並用魅力讓觀眾深深為之著迷。」除了允許拍攝音樂會,Ribeiro說,阿瑪麗亞還給予了他的團隊「另一種罕見的禮遇」。「我們有機會在更衣室錄制Paulo Coutinho對她進行的採訪。」
Coutinho當時是TDM的記者。他還記得那場演唱會,更認為那是他職業生涯中「最好的採訪之一」。「演唱會結束後,我前往阿瑪麗亞的更衣室進行限時20分鐘的採訪。迎接我的是兩個熱情的貼面吻。她說:『好的,Paulo,告訴我你想知道什麼。坐下來,隨意聊,』」現任《澳門每日時報》總編輯的Coutinho回憶道。他承認,一開始他「有點緊張」,但是阿瑪麗亞的「親切和不拘禮節」幫助他克服了緊張。「就好像我們已經相識已久,這讓我放鬆了下來。」採訪時間遠遠超過了原定的20分鐘。「我記得政府的工作人員不止一次進來催促,而她『把他們趕走了』。她顯然很享受採訪過程。」最後,當Coutinho感謝阿瑪麗亞並起身告辭時,讓他驚訝的事發生了。「當我們告別時,這位七十歲的法多天后把我拉到身邊,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這些話我連牆都沒有告訴過。並不是什麼不得體的話,只是一些富有極強同情心和善意的話語,是只有偉大的人才能展現出的一種姿態。」這是阿瑪麗亞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澳門演出。1999年10月6日,在澳門回歸前不久,她在葡萄牙與世長辭。在與葡萄牙作家Adelino Vaz的對話中,阿瑪麗亞這樣定義她在法 多界的地位以及法多在她生活中的位置:「我是法多中味道濃烈的一道菜,因為我擁有法多想要唱出的一切。我是悲傷的,我是失意的,我是孤獨的,我是疏離的。我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沒有活下去的理由。這就是法多想要的,我的內 心擁有這一切。」
———————
在來澳門之前的很多年,阿瑪麗亞·羅德里戈斯已經在藝術生涯中接觸過澳門——作為歌手,也作為演員。1965年,阿瑪麗亞在一部電影中扮演了自己。影片中,軍火商威脅要在葡萄牙的一次國際會議上挑起事端,而一位法國外交官挺身而出,冒險前往澳門解決了問題。確實,還能有比澳門更合適的地方嗎?這部電影曾有好幾個頗具實驗性的片名,但最後還是定名為《澳門之路》。該片由法國和葡萄牙聯合製作,由Jean Leduc執導,Roger Hanin、Françoise Prévost和Anna Gaël參演。阿瑪麗亞在影片中露面的時間不長,但令人難忘。她演唱了影片的主題曲《世界的第一天》,由 Jacques Datin譜曲,Maurice Vidalin作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