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MMY-series-2017-18-(3)--

在生命和物件之間

來自澳門的攝影師黃霐雴(Rusty Fox)在英國生活了十年,近年回流。他的作品中貫穿著的議題,是生命和無機物之間的矛盾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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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澳門的攝影師黃霐雴(Rusty Fox)在英國生活了十年,近年回流。他的作品中貫穿著的議題,是生命和無機物之間的矛盾關係。 
 
2009年,黃霐雴遠赴英國卡迪夫學習烹飪。在這個充滿魔力的領域,他發現自己沒有信心和衝動打破教科書上的條條框框。於是他常常逃學,機緣巧合之下,他購買了一台模擬相機。當時玩具相機攝影(lomography)是一種時髦、方便、有魅力的活動。後來,他開始隨意拍照,更冒險報讀了東倫敦大學的攝影課程。
 
「當時我21歲,倫敦的大學錄取了我之後,我才告訴父母。」
 
作為倫敦的攝影專業學生,黃霐雴和其他一小群人有機會在紐波特與馬格蘭攝影師David Hurn一起度過了一天。生於1934年的David Hurn在南威爾士大學創立了著名的紀實攝影學院。這次短暫的接觸促使黃霐雴深思自己作為攝影師的關注點。
 
「和他在一起的一天改變了我很多。我記得David Hurn 問我 :『 你 專 注 於 什 麼 攝 影 ?』我 說 :『 街 頭 攝 影 。』他 很 生 氣:『街頭攝影是什麼鬼?這等於什麼都沒說。』他很生氣很 驚訝,我很害怕。他告訴我,要把注意力放在與拍攝對象和項 目有關的動機上。我開始思考,並決定在完成學位後去紐波 特的南威爾士大學深造。」
 
在紐波特獲得碩士學位後,黃霐雴於2016年底在布里斯托爾開啟了第一個攝影項目《白樣Dummy》。在這座以trip-hop音樂和城市藝術聞名的地方,他徑直進入了一間酒吧工作——充斥著被日復一日的平庸生活耗盡力量的都市男女。
 
「我申請了一份酒吧攝影師的工作。我和他們達成了協議:我不需要酒吧支付酬勞,前提是我必須保留使用自己拍攝的所有照片的權利。」
 
《白樣Dummy》攝影集於2018年出版。在展示書中的圖片時,黃霐雴描述了拍攝這些喝到爛醉、仿佛被幽靈附體的人物的過程。「這不是擺拍,他們是真實的人,在酒吧裏喝酒、吸毒。我每天晚上、每個週末都能看到他們。」
 
光怪陸離的畫面中,身體在狂歡,眼睛卻被抹去,模糊得辨認不出他們的真實身份。
 
「當你在現實生活中看到這些人,喝得酩酊大醉、吸食毒品時,他們的眼睛就是這樣的,不會聚焦,看起來毫無生氣。我覺得他們就是人體模型、公仔。」像角色扮演嗎?「是的,人人都想成為魅力四射的人,在酒吧時也如此表現。我覺得他們完全是在扮演角色。我,『酒保』,還有DJ,一直保持清醒,因為我們不喝酒。看到他們,我們就會想:他們都是一樣的,都在做愚蠢的事。我看到了他們在喝酒前後的巨大變化,酒後的人們變得肆無忌憚,忘我而瘋狂。我抹去他們的面部特徵,因為這並不重要,你不需要看到眼睛就能從他們的身體上感受到一種情緒或感覺,這就是身體語言。所以我做了這個攝影項目。當然它是非常極端的,有些人覺得太過分了。但這就是我的視角,我把他們看成是物件,因為在我看來,他們在那個時候就是無生命的物體。」
 
黃霐雴在英國生活了11年,於2017年回到澳門。現年29歲的他除了《白樣Dummy》外,還有五個作品項目,包括《黑色標本Dark Specimen》《Brutal獸性》《Morganic》和《動物的形態》。這些作品中貫穿著同樣的概念和審視,在有生命和無生命的形式之間搖擺。
 
「是無生命的物件與人或有生命主體之間的聯繫。比如《白樣Dummy》的拍攝對象對我來說就像是活著的物件。這是一個完美示例,他們是生物,同時卻又像物件一樣。」
 
「昨天還活著,今天就成了物件」
 
在生命和無生命之間,黃霐雴認為是一種共生,而非明確的分界線。「我甚至不會說有分界線。今天,一切都很混雜,因為我們依賴物件。物件和生命之間的界限是什麼?」
 
他的作品中也不乏科學和生物學的關注。生物和無生命物件之間的關係影響著攝影師對城市生活的認知。
 
「我花了很多年研究動物標本。拍攝標本時,我會想:昨天還活著,今天就成了物件。我們沒有答案,科學可以把動物用防腐技術保存起來,但人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尤其是在當今時代,生活充斥著高科技,但我們仍然試圖找到一種自然的方式來過日常生活。我就是那種對生命和物件之間的關係提出疑問的人。」
 
攝影師表示,在構圖中反復使用黑色背景是為了隔絕主體,使其更加突出。「這是我用來把主體從一切事物中分離出來、突出主體的手段。這樣你才會發現它是多麼的奇怪。」
 
今年年初,在席捲城市的虛空的驅使下,他開始創作的攝影作品也是如此。鏡頭對準了樹枝、有機物,有些似乎具有人類的形態。
 
「沒錯,是有機物。是每天都在澳門,在我們身邊的樹木。城市裏的樹枝。我想的是,如果你不把它們隔絕開來,你就不會意識到它們的存在,它們的模樣。在我出生之前,它們就已存在。這些形式更多的是關於它們如何呈現自己。在疫情之初,我就開始做這件事了。」
 
為什麼他覺得有必要這麼做?「因為當人們都在關注空曠的澳門街頭以及病毒的巨大影響時,我認為我應該看到不同的一面。我開始觀察這些植物,發現病毒根本不會影響它們。你可以看到,有些植物是多麼的扭曲,枝條被修剪,長成了這樣。它們就像我們這些生活在城市裏的人一樣,要經過改造才能適應城市,因為枝條如果不剪掉,就會伸到馬路上。它們看起來就像人,一個扭曲的身體,因為它們和我們有著相同的元素。」
 
這個項目的概念還在發散,可能會持續一年多的時間。「我只是在思考樹木和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之間的關係。我還在工作中,一個項目通常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一旦我啟動項目,就只拍照片,對其他一切都會失去興趣。」
就在回澳門之前,黃霐雴成立了由五位攝影師和設計師組成的「方言社」。這個團體在媽閣設有工作室,以在本地推廣攝影書文化為己任,但與本地圖書館和書店有很大差異。
 
「我們正努力想在澳門建立一個攝影書庫,因為這裡缺乏一些類型的攝影作品。如果你去本地的圖書館、大學,他們可能會有書籍教你如何拍照,但他們沒有攝影書。」
 
黃霐雴與Eduardo Martins、João Miguel Barros、郭恬熙和馬志信一起,組成了目前正在舉辦的《澳門特寫》攝影比賽的評委團。黃霐雴表示,這個活動對在澳門進行攝影創作的人來說很有挑戰性。
 
「我看了比賽規則,對參賽者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因為規則規定,圖片不能過度編輯。我從來沒有見過澳門的其他攝影比賽有這樣的規則,這些都是比較國際化的標準。我希望看到大家對攝影作品的追求不僅僅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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