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今屆「雋文不朽-澳門文學節」的一眾來賓裏其中一位最知名的作家,來自蘇格蘭的Graeme Macrae Burnet,憑着他於2015年的作品His Bloody Project打進2016曼布克獎決選名單。這個故事關於一場發生在1869年的三重謀殺,由殺人兇手Roderick Macrae親口講述整件事的經過。小說得到非常正面的評價,作者亦透露將會把作品翻譯成中文
這只是你的第二份小說作品。你似乎很遲才開始自己的寫作生涯,請問為甚麼會突然開始成為一位作家?
有些時候我也會被問到為甚麼這麼遲才開始寫作,可是曾經有一位來自澳洲的人告訴我,作家們在出版第一份小說時的平均年齡其實是42歲,而我今年是46歲,所以其實也不算是遲了開始。我用了這麼長的時間,其實是要肯定自己真的會專心做好這事,並且了解自己如果可以出版小說的話,就會死而無憾。我從學生時期就開始寫作,在九十年代就寫了一本完整的小說,只是沒有出版而已。我另外也開始過三、四本小說,只是因為實在沒有方向,所以它們都無疾而終。唯一一樣我一直都想做的事就是出版一本小說。即使我在寫His Bloody Project時,我還未成為一個全職作家。但自曼布克獎那件事以後,我就想自己在可見的將來都會一個全職作家。要知道做作家其實是一件很美好和超乎想像的事呢。但要單靠賣書來過活其實是一件極之困難的事,因為你需要賣出很大量的書才能賺到一般的薪金水平,甚至只有基本的薪金,這實在十分艱難。
你作品的成功有沒有讓你有點意想不到?
並沒有。當你出版書本時,你不會懷着一個「你的書不好」的想法。這個說法可能有點自大,但我不覺得自己應該對於自己作品得到好的評價而驚訝,因為我真的花了很大的努力在寫我的書。對於His Bloody Project的評價普遍都是正面的。我也有在等待那些說「這本書是還好,可是不應該被排進曼布克的決選名單中」的評語,但最後還是沒有出現。為了完成一本小說,你要對於自己的構思有信心,而保持這份信心就是寫作中最難的一件事。我很幸運船我的出版商有一個十分好的關係,他對我展現出很大的信心,讓我做我想做的事,這實在不是每個出版商都願意的。可是曼布克真算得上是一份改變命運的事。
你會不會覺得被選進曼布克的決選名單會為你的前路增添壓力?
有很多人都這樣說,而且我初時也有這個想法。但其實最後還是回到我與出版商的關係,而且你也要把這念頭從你的腦中趕出去,因為它實在對你毫無幫助。作為一個作家,我的寫作過程在被進入曼布克決選名單的前後基本上都是一樣。我會到格拉斯哥的一間圖書館工作,在那裏留到我能夠產出一些東西為止。那個過程依然是那麼折磨人、那麼讓人覺得不舒服、那麼恐怖和緩慢。你只可以把自己從一切外界的事物那裏間斷開來,把手頭上的東西做到最好。
我想很多正在掙扎、很想成為作家的人都想聽一下你描述自己的創作過程。
我在不久之前其實也是一個正在掙扎、很想成為作家。由於我的出版商規模很小,所以在曼布克獎決選名單公佈的那一陣子,「大衛與哥利亞」這種以小擊大的戲碼在傳媒中都頗受歡迎。很多人都喜歡這樣的故事,因為就好像你這個無名無姓的小子突然挑戰那些實力雄厚的大人物,登上他們覬覦已久的曼布克獎決選名單。只有當你身涉其中,你才會真正了解到出版業其實是何等具規模。
你最新的小說His Bloody Project是關於一個十分黑暗、發生在1869年蘇格蘭高地的三重謀殺案的故事。到底靈感是從何而來的呢?
這小說的靈感其實在25年前就已經出現。當時我讀到一本名為Pierre Riviére, having slaughtered my mother, my sister, and my brother的書,內容是關於一個法國佃農如何在殺死他母親和兄弟姊妹後再寫下一本回憶錄的真實故事。我記得自己被這個在犯下凶殘的殺人罪之後還可以鉅細靡遺地寫出犯案經過的人完全迷住。
有些人在讀你的小說時會感到困惑,不知這故事到底是虛構還是事實。這是否你有意營造的效果?
我並沒有想去欺騙任何人,但還真有人把這當成一個真實的犯罪故事。我其實也想到這可能會發生,所以在小說名字那一頁,我就加了「一本小說」這幾個字。雖然我很努力把這故事寫得跟真的一樣,但我依然想別人只把這書當成小說。如果有把故事當真的人,我會覺得這是一種對我寫作的讚賞,因為要以第一人身去寫作在技術上是挺困難的,特別是當主角是一個十九世紀的佃農時,你就要很小心也照足他那個時代的人用字遣詞的方法去寫。
當你要進入這個黑暗角色去以第一身寫作時,有沒有遇到甚麼困難?這與一個演員要經歷的那個進入角色的過程有沒有想似之處?
這其實是一個有趣的類比。我覺得這本書實在黑暗,而Roddy也有他黑暗的一面。當我以第一身寫他的經歷時,我盡可能都會進入他的內心世界,從他的角度看世界,所以可能這與演員進入角色是有能相比之處。我不會在寫作時對角色進行批判,因為那不是我的責任。但說實在,這本書真的很黑暗,非常黑暗。
你說過自己會把寫作當成一份普通工作,可是你又會如何面對寫作時的瓶頸或者某些比較困難的部分?
我多數會把努力地繼續向前推。但有些時候如果你覺得那個場景不對,更好的做法是先把它放下,轉而寫其他的場景。如果我真的亳無進展的話,我不會選擇去在草稿上進行修改,而是直接推倒重來。而我其實很願意把那些無法繼續創作下去的東西拋棄,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把一萬字完全刪走。我寧願這樣,也不想最後寫出一本我不喜歡的書。這是一個學習過程,你會學習到自己不喜歡某些東西。不要把它們放在一邊,而是要把它們都毀滅掉,完全清空它們。你需要變得頗為無情。為我來說,寫作不是一件讓我受到啟發的東西。我會在圖書館寫作,我會把它作成一份工作。當然,我依然會浪費很多時間在圖書館發呆,可是我知道自己在那裏是在工作,並且會讓自己擠過一個個困難。
可以談一下你的下一個寫作計畫嗎?
我差不多寫完第三本書了,是我第一本小說The Disappearance of Adele Bedeau的續集,我的計畫是要寫一本三步曲。我其實在這個下午就會寫最後一個場景了。這小說已經進入最後的階段,正被我的出版商審閱,它的名字是The Accident on the 835。我不知道它在甚麼時候會出版,但希望不會是太遠的未來吧。
你對於像「雋文不朽」這種文學節有甚麼感覺?
我覺得作家都喜歡聚在一起去討論寫作的。我也喜歡與其他作家相處,並對於其他人的寫作經驗很有興趣。其實這世上真的沒有一種唯一正確的寫作方式。我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不太喜歡聽別人關於寫作的建議。我從未參加過任何創意寫作班,不沒有到過任何工作坊裏。可是有趣的是我那本關於一個十九世紀佃農、沒有任何商業考量的書竟然把我帶到這裏。從氹仔一間充滿本土美食的小葡國餐館用午餐,到五光十色的賭場,一切都讓人意想不到。澳門真是一個瘋狂的地方,但有機會看到這樣的地方實在也令人興奮。